der发现时代设计师 成立于2018年  

对话NEXT合伙人蒋晓飞×John van de Water:诗意与前瞻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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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晓飞 × John van de Water

NEXT 建筑事务所于 1999 年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成立,2004 年在中国落地,由国内知名建筑师蒋晓飞与创始人约翰·范德沃特主持。NEXT 中国团队凭借得天独厚的中西合璧的文化优势和独具匠心的设计风格,以国际化视野平衡文化、社会、功能、生态、经济的多方需求,在城市规划、商业综合体、办公建筑、酒店、文化建筑、住宅、室内设计、桥梁设计等多领域开展可持续性设计。

NEXT 在中国享有很高的声誉,是在中国发展的外籍建筑设计事务所中最具代表性的事务所之一。近几年,NEXT 更是受到荷兰王室的青睐。2015 年,中方合伙人蒋晓飞受到荷兰国王特邀接见;2018 年,荷兰王后到访 NEXT 建筑事务所北京公司做主题交流。


01时机时机:请您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和NEXT。
蒋晓飞:NEXT是在荷兰注册的第三代新锐建筑事务所,荷兰第一代建筑事务所普遍认为是以库哈斯、OMA等为代表的体系,第二代以UA Studio等建筑事务所为代表,NEXT是第三代比较领军性的设计事务所。我虽然是事务所后加入的合伙人,但在中国区也担当着重要的角色。总会有人问我们哪个设计最好,我们没法选,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很优秀,所以我们的回答就是:下一个会是NEXT更精彩的作品,这也是NEXT名称的来历。
荷兰是一个注重创新的国家,NEXT最基本的一个理念就是创新,另外NEXT目前工作的一个方向是做建筑延展。我们认为现代建筑不是纯粹是专一的东西,它延展到很多区域,比如艺术、人文等。
十几年前,中国建设发展初期,对国际上新的设计理念相对比较饥渴,很多外国建筑师来到中国,我跟John是在他清华做的讲座和展览上认识,后来因为各种项目的需求建立联系,最后我们俩决定把next在中国落地。

▲ NEXT办公空间 © 图片源自网络
约翰:我叫John van de  Water,来自荷兰的建筑师。21年前,我从代尔夫特大学毕业后第一次来中国。我和我其他三个合伙人毕业后立刻建立了NEXT建筑事务所,第一个项目是一个研究型项目,叫“大都会影像Image of Metropolis”,所以我们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走遍了地球上最大的26个城市。1999年,我第一次认识中国和中国的城市,也是第一次熟悉这令人惊叹的文化和当时环境下的设计问题。我认为当时中国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实现现代化,但同时又将其与5000年的古老历史文化联系起来。

My name is John van de Water, I'm an architect from Holland. And I've been very grateful that, let me think back, Nineteen ninety nine, so twenty one years ago, I came first to China. I was graduated as an architect from Delft University. We founded NEXT architects immediately after graduating together with our three other partners. And our first project was a research project which is called the Image of Metropolis. So we traveled to twenty six of the biggest cities on earth in just a time spent of four months in nineteen ninety nine. And this was my first acquaintance with China (Beijing), the first Chinese cities. And also the acquaintance with the amazing culture and a big design question. I thought China was facing, how to modernize, but how to relate it still back to your to your 5000 year old old history and culture. 

▲ NEXT办公空间 © 图片源自网络

2001年,我又回到中国在清华大学做讲座。当时演讲观众中有我现在的合伙人蒋晓飞,但我不知道他坐在演讲厅,许多年之后他才告诉我。2004年我正式成立了NEXT北京,很快又遇见了蒋晓飞,之后我们开始尝试看我们能不能在项目上合作顺利,基于他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以及我的西方思维方式,看是否可以碰撞出什么新的可能和设计灵感。我们的合作一直非常和谐,在建筑理念上也十分相通。我为我们这些年的项目感到骄傲,它们既不是荷兰化的也不是西式的,它们是真正受到中国思想文化影响的设计。

In 2001, I came back to give a lecture at Tsinghua University. And in the lecture, there was somebody sitting in the lecture hall, and this person was Jiang Xiaofei, my current partner, but I didn't know he was sitting in the lecture hall, but he told me many years after. In 2004, I came back to really established Next Beijing, and then very quickly I met the Jiang Xiaofei again. And we just started trying whether we could really work together on projects based on his contribution and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culture and my Western and foreign way of thinking Of what could be possible or what we could design? And we've been still working very, very harmoniously I would say, but also with a mutual kind of thinking in architecture. So I'm proud to these on projects that are not Dutch not Western, but they are really influenced by Chinese culture and by Chinese thinking. 


02
时机时机:怎样理解和解释诗意的建构?
蒋晓飞:每个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文化人都有一种诗意的理想,精神的终极追求就是诗意。诗意是一种非常东方的精神,中国其实还有个词叫意境,这个词也是中国独有的,诗意属于意境的一种,最高层次的意境就叫诗意,诗意跟西方的设计理念结合变成可以在中国落地的让人回味体验的一种兼具中国文化内涵和世界视野的设计。
我们跟很多来自欧洲、美洲或者日本的事务所不一样,他们更强调个人事务所的标签,这种标签在来中国之前已经形成,来到中国可能更希望让这种标签化的东西得到更好的体现。但我们希望我们的理念可以从外面来,但是设计源泉要根据项目所处的位置,与所需表达的思想状态结合,这也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的事情。

▲ NEXT办公空间 © 图片源自网络


03
时机时机:荷兰王后曾到访过NEXT,对NEXT面对城市可实际性发展所做的前瞻性研究和实践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可否与我们分享一下。
蒋晓飞:荷兰官方对我们一直比较重视,荷兰关注他们的企业在中国的发展,更关注跟中国的文化等各方面的融合;另外,他们希望能展现荷兰作为发达国家在全球性问题上的态度。其实之前就有过联络,2015年我就曾受到荷兰国王的接见,当时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在这之后荷兰王室就一直在关注我们。

▲ 2018荷兰王后参观NEXT © NEXT建筑事务所
2018年王后国事访问是跟习主席见面,结束之后选择一家公司做访问,王后希望此次访问的主题延展到世界性话题。我们事务所除了做创新性设计,也非常关注建筑的延展,比如延展到气候变化、城市更新、生态自然的关注。针对北京老旧小区的改造,我们做过一个比较深度的研究,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获得了一些奖项。另外,我们在北京也做了一些老旧建筑改造项目,都是通过生态手段去做城市更新。

▲ 2018荷兰王后参观NEXT © NEXT建筑事务所
另外荷兰官方也希望通过我们事务所把荷兰的优势技术引入中国,比如在治理洪水或者城市洪水疏导、建构跟水亲密友好关系方面,荷兰在全球是最强的。因为荷兰是一个跟水抗争了近百年的国家,所以在这方面有非常强大的技术。

我们去年在荷兰做了一个可以被水淹的桥 —— Zalige大桥,首先桥可以被水淹是一个新鲜的概念,其次桥随着洪水位上下变化,跟自然的关系引发人更深度的思考,在荷兰引起比较大的轰动。

▲ 荷兰Zalige大桥 © NEXT建筑事务所(滑动查看更多)
04
时机时机:在乡村振兴里建筑师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蒋晓飞:乡村问题不只是我们看到的乡村败落、人口流失等这种表象的问题,我觉得根本问题是乡村文化、社会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情况下只靠乡村自身是不行的,还需要有人引领。
在西安一个论坛上我提出建筑师在乡村振兴里面的三个角色,第一个角色是设计者,建筑对乡村振兴、村落复兴来讲非常重要,它是建筑加规划的角色,对乡村的空间布局、整体状态,社会结构等重新梳理。第二个角色是信息集中点,乡村问题太多了,包含社会、资本、政府等各个方面,各方面的人参与到乡村振兴里,需要一个汇总点,整体梳理所有问题,跟所有关联方探讨。第三个角色是意见领袖,比如艺术家、投资商、政府等干什么事,建筑师要承担起责任,代表村民提意见。

乡村振兴最重要的就是可持续发展,比如在江西金溪大坊村,我们把传统的水稻改为种植香料植物,农民收入增加。建筑师在做乡村振兴的时候,不是说做完就完了,而是要让村落持续发展。

▲ 江西金溪大坊村  © NEXT建筑事务所(滑动查看更多)
05
时机时机:中国结桥是一个怎样的项目?
蒋晓飞:建筑是一个很社会性的活动,一个好的设计必须有好的甲方,充足的资金,自身的天赋等等,所有这些因素决定了方案能不能被采纳、实施。
中国结桥项目就比较幸运的遇到了好的甲方和相对宽松的经济预算,遇到了解决城市复杂关联性的问题,项目越复杂就越有突破的可能性。同时项目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国际竞标,我跟我们团队说,既然在长沙这个有强烈地域性色彩的地方做,一定要强调地方文化。我们团队提了一个词叫 —— 擦肩而过,希望大家去做一个能让人感觉到擦肩而过这种有很多情绪的桥,另外还要灌输湖南既火辣又柔美的地域文化。

▲ 长沙中国结步行桥  © NEXT建筑事务所

项目最初叫莫比乌斯桥,在汇报的一分钟,我把它改名叫中国结桥,因为我发现它更像中国结,在汇报的时能明显感觉到当中国结桥这个观点的时候,政府的领导包括评委都有明显的眼前一亮的感觉。中国结桥在实施的过程难度也很大,因为我们对桥的形态做了极致的探讨,这个桥最终由几条飘带形成,实际上要把所有结构、受力、台阶塔布和中间的关联,全部在几个飘带上解决,难度非常大。

▲ 长沙中国结步行桥  © NEXT建筑事务所

中国结桥也延展到很多方面,被收录到荷兰的中学课本里,被设定为竞赛课题,美国国家地理也专门派团队到长沙拍摄,后续吉普也希望在这个桥上拍摄广告,有很多很多相关性的延展。一个建筑的影响力绝对不限于建筑本身,它有更多的社会性。但是我觉得国内建筑圈子相对封闭,我一直提倡建筑要走出去,让社会理解,提升大家对城市,对社会,对自己生存环境的认识。


06
时机时机:您如何看待建筑重要领域的未来发展?
蒋晓飞:其实事务所分两种,一种是不停地做不同类型的设计,一种是永远做一种类型的设计,都有成功的案例,我们事务所就是前一种。第一种方式靠的是创造性、设计逻辑和设计体系的完整性;第二种靠的是经验,有丰富的经验和完备的技术体系支撑其在这一类项目里做到最好。

事务所包括建筑设计公司非常多,但是因为机会等各种限制条件,80%的事务所包括建筑设计公司从事的更多是一些社会性的、跟经济相关的建设活动(比如大型楼盘设计等),只有20%的事务所在做引领性的项目。


07
时机时机:您如何看待科技对建筑影响?
蒋晓飞:我们公司对科技不是完全肯定的态度,我们觉得对建筑来说有很多手段可以代替科技手段,而且我们认为科技是对诗意的一种毁灭。科技其实对人文,对人的精神追求有时候是有一定的打破性的,所以我们在设计里更关注生态、文化、可持续发展等,但这种可持续发展我们希望尽可能地通过建筑设计手段而不是科技手段去解决。

▲ 荷兰Zalige大桥 © NEXT建筑事务所
Zalige大桥是一个批判性的作品,引起比较大的轰动,在荷兰得到了设计界的最高奖项,因为这座桥提醒人类在科技发展的同时要反思自己对地球的伤害。反思人类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如何跟地球共生。
另外像江西金溪大坊村项目,这是文化部牵头的项目,我们想探索一条新的路来做古村落改造,所以我们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村子来改造。

▲ 江西金溪大坊村  © NEXT建筑事务所
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使用新材料对城镇空间、建筑和景观进行修复,在新旧元素之间建立起对话,比如用玻璃瓦恢复了老房子的屋顶。当然很多地方依然按修旧如旧的风格来改造,风格要保持一致。
我们提出方案的时候,文化部领导看了之后说风险太大,估计很难通过。但最终结果是比较好的,项目完成之后保留了村落的状态,也给村子带来新的活力。在探索新的方向时,肯定会遇到很多阻力,但坚持不懈总会获得认可。

约翰:对我个人来说,人工智能更多的是一个设计工具,它向我们展示了更多可能性,但它并不能取代设计。我认为人工智能是不能在设计中产生灵感机缘(serendipity)和设计的。灵感机缘(serendipity)对我们办公室非常重要,这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测试一个想法的未来价值。所以我们不仅研究以前做过的事情,还测试这些想法对于未来意味着什么。人工智能在这点上有局限,至少它们不能生产这个过程与思考。通过测试未来的价值,我们会遇到一个叫做“灵感机缘(serendipity)”的时刻。它就像设计思考中的一个闪光,一些可能与项目并无关联的东西突然冒出来,就有了一个创新的基于之前的新想法,就像过去被投射到未来。所以对我来说,AI作为一种工具非常有用,但它不能取代设计。

For me, thi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s a design tool, so it's showing what is possible, but it's not replacing design. I think one aspect that AI cannot produce serendipity in design, serendipity and design, I think it's something very important in our office that means that ideas go from person to person, and we can test this idea on their future value. So we don't only research what has been done before, but we test these ideas of what could it mean for the future. And I think there's a limit to AI at this moment at least that they cannot produce this. And sometimes by testing what is the value for the future, we come up with a moment which is called serendipity. It's like an excellence in design thinking, something that maybe doesn't have to do  something with the project, but suddenly comes on the table, and then there's like a new idea, and there's new ideas based on what has been done before, but it's like being projected into the future. So for me, AI is very helpful as a tool, but it's not replacing design.


08
时机时机:NEXT工作方法是怎样的?
蒋晓飞:NEXT一直强调年轻化,发散性思维,我们的工作方法是严禁抄袭,向优秀的人学习,但不要模仿别人,这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的事。

约翰:我们是一个创意工作室,虽然我们成立也快20年了,但仍然自认为是一个年轻的设计工作室。作为一个以创造为中心的工作室有很多美好方面,特别是对年轻人来说。比如今天你可以参与一个重要桥梁的设计工作,下一个就可能是机场、商业园区或摩天大楼,给年轻人提供了很大的空间来展现创意和创造力。所以工作室的年轻设计师们有很大的灵活性,愿意学习、成长、发展。我和蒋晓飞认为我们的职责是提供好的学习环境,给他们发展空间,来帮助提高他们概念设计能力。这是我们在中国过去近20年在做的事情,也将继续做下去。

We are creative office, And we still tend to think that we are a young office, although we are already twenty years old and found twenty years ago. And being a creative office has a lot of beautiful things, because  especially for young people, one day, you can work on an important bridge and the next day or the next project, you work on an air field or an airport. And the next project might be like a business park or like a high rise tower. So this allows a lot of space for young people to to develop their creative ideas and their creative capacity. So this requires also a lot of flexibility from our young designers in our office, willing to learn and want to learn and want to develop. Me and Jiang Xiaofei  we consider this is our duty in our offices to provide this environment to learn and give the space for them to develop and to just develop their conceptual design capacity. So this is something we can working on for the last sixteen years in China. And we will continue to do this. 

▲ 北京月季博物馆  © NEXT建筑事务所


09

时机时机:您在中国工作生活了十几年,对中国的设计有什么思考?

约翰:我们认为设计不会局限于文化,这是它最有趣的地方,这也是我至今在中国生活和工作超过16年的原因。作为一个荷兰人,中国文化丰富了我的思维、设计能力、设计理念和在中国的语境下“荷兰性”的思考。文化不是静止的,文化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这是我个人和办公室最重要的设计问题之一。一个有意思的思考是,作为外国建筑师我们能为中国文化的发展带来什么?我们每天都在实践和设计当中找答案。

 We also think and I also think that design is not limited to culture and this is where it becomes interesting. I think regarding your question as about China, this is also the reason why I've been living and working in China for over sixteen years now, because I think that being a Dutch person in a Chinese context, in Chinese culture enriches my thinking, my design ability with also my design philosophy and questioning being Dutch and questioning Dutchness in a Chinese context. The belief behind it is that culture is not something static, culture is something that is always evolving and changing and developing. And this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design questions for me as a person, but also for us as an office.And the question of course is what we can bring as foreign architects to this evolving of Chinese culture. That is a very intriguing question where every day we have worked on in our practice and we design with.

另一个在中国常见的设计问题应该是时间问题。我们都知道在设计领域几乎没有时间来推敲改进设计,但我认为推敲设计是非常必要的环节。有时我觉得城市和建筑就是产生GDP的机器,对时间的限制也限制了我们完成一个可能在5年,10年,15年,20年后仍然优质、有趣、漂亮,对环境有益的建筑。所以我认为这是在中国背景下第二个重要的设计问题,我们作为建筑师或设计师如何设计出在更长时间不会褪色的作品,我们应如何为更长远的未来设计。 

And if I would add another common design question for China, I think it's the issue of time. Because, like we all know,in the design field there is almost no time always in designing and developing your project. But I think the design is a very important aspect in design. And sometimes I feel that cities and buildings are too much like machines to generate GDP. And thinking, thislimit of time, restricts us also to design buildings that maybe in five, ten, fifteen, twenty years are stillgood buildings, interesting buildings, nice buildings, buildings that contribute to the environment. So I would also pose that as a second important design questionwithin the Chinese context.How can we as architects or designers to design longer periods without losing the important things that are here today. But how can we design for a longer future ahead.


10
时机时机:建筑设计的未来环境会是怎样,或者说有怎样的期待?
蒋晓飞:我一直认为行业应该要开放,要社会化,要走出去。另外我希望国内的行业能打破圈层,给年轻建筑师更多的机会。因为如果一个建筑师只有想法,没有作品的话,就没法锻炼,没法自我否定,没法否定自己之后再做进一步的发展,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建筑师。

主编:田宁

采访人:Alex,der媒体部

统筹:田宁,Alex

拍摄:der媒体部

视频:田宁

实录校对:Kelly,Alex

宣传:der媒体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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